第19章 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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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黑,路是暗,阵阵寒风刺人脸上犹如冰刀滑过一般。

四个仆妇前头打灯,庞晋川冷着一张脸走中间,红烛跟他后面,总是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话,但看庞晋川一副生人勿进神色,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一群人沉默往夫人院中走去,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大理石大插屏。转过插屏,就是后面正房大院,打头外头等,是李嬷嬷。

李嬷嬷瞧去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笑容可掬,两鬓微微发白,身宽体胖。她曾是吴氏陪嫁丫鬟,早年曾是庞晋川生父房里人,后配给了府里小厮生了一个儿子,待庞晋川出生时又做了他奶娘,但自己儿子却因一次发烧丢了性命。

可以说庞晋川十岁前,陪他身边多就是这个老妇人,但自从过继给大伯,李氏就已极少看见,待他考取探花郎,自己开府后是有五六年时间未见过一面。

庞晋川走上前去,朝她作了个揖,温和叫道:“嬷嬷。”

李嬷嬷一时竟不敢受这个礼儿,颤颤巍巍不知将手放哪儿才好,只一味贪婪看着他,满口应着:“好,好,好,哥儿好很。”长大了许多,也做了父亲了。

红烛努了努嘴,轻蔑白了一眼。

“好很。”庞晋川嘴角含着一丝笑,后转过头看向来旺,对方连忙恭敬从怀中掏出一枚朴质木盒递上。

庞晋川亲手打开,道:“知道你信佛,所以我让太太去庙里烧香时候帮你求了这串佛珠,您看看。”

李嬷嬷顿时红了眼眶,将佛珠小心放于手心,珍重抚摸良久,有些许哽咽:“太,太贵重了。”这一声也不知说是这串佛珠还是其他。

“只是檀香制。”他答道。

李嬷嬷转头悄悄拭去眼泪,做个了万福:“奴婢谢过大爷,谢过太太。”

庞晋川颔首,李嬷嬷连忙敢上前去仔细替他打开帘子,一群人鱼贯而入,待红烛跨过门槛上,转头温柔笑道:“李嬷嬷,我都不知你和咱们爷这么好呢,以后您可得多提携提携我。”

“不敢,姑娘自然是夫人极为看重人。”李嬷嬷敛目,微微往后退去。

红烛冷冷一笑:“不识好歹!”摔了帕子扭着水蛇腰往里走去。

庞晋川进入房时,吴氏正坐于圆桌后用药膳,见他来了,从旁边丫头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走到正厅主位上坐下。

一排丫鬟走来,端了漱口茶,痰盂,净手盆,饭后茶等。

吴氏手一挥,红烛婀娜取了清茶袅袅上前放于庞晋川跟前案上,柔声道:“大爷请用茶,是六安茶,皇上亲赐给二老爷贡品。”

庞晋川看了一眼,并不动,红烛欣然上前替他抹开茶叶,微启红唇吹了两遍递上去:“大爷若是不弃,便就着奴婢手喝吧。”一双俊眼早已飞到庞晋川眼眉上,骨指分明双手上,银白暗纹袍衫上,含着春儿带着羞儿。

吴氏端坐于上位,掀开热气腾腾茶杯,嘴角带着一抹笑吃了几口茶,待要放下,忽听庞晋川硬邦邦道:“我不吃六安茶。”

吴氏手一顿,盖上茶碗,红烛垂泪欲滴手足无措看向她。

吴氏不悦道:“你下去吧。”红烛以手掩面,低着头飞退出去。庞晋川依旧坐着,头抬也不抬,等着另一丫鬟端上普洱。

打开茶盖,见汤色红浓明亮,香气独特陈香,吃上一口略苦,再细品回味无穷。

便是衙门里吃惯了宫中供上好普洱,庞晋川也知未敌这一二。他这才抬头打量去。

但见她发鬓青丝,朱钗环绕,额头中间一条抹额镶着通透翡翠熠熠生辉,四十多岁,眼角却只带一些细纹,可见平日保养之好,再细细瞧下,穿是家常貂鼠皮袄,极是保暖。

庞晋川稍顿,收回目光,敛目问:“不知二婶叫侄儿来有何事吩咐?”

吴氏看着眼前这个“儿子”,暗暗咬牙,板着脸道:“看你娶好媳妇,长沣身子不好,她不照顾也就算了,昨儿个反倒打发走了徐嬷嬷!”

庞晋川只是听着,未语,修长双手沿着茶碗边轻抚。

吴氏咳了一声:“你是她夫君,平日里她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儿,做错了什么事儿跟该你教导她才是。或打或骂自是随你,可如今你看看她,这般没规矩,昨夜里是一味顶撞我,我瞧是该找个嬷嬷给她教教规矩了!”

八吉祥纹银酥油灯灯芯突跳跃数下,照屋内亮。

庞晋川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不知她怎么顶撞二婶了?”

吴氏满脸不悦,指着一个老嬷嬷:“你说,我也说不出你媳妇说那些话。”

老嬷嬷精细眼儿,往那一跪,有力道来:“大公子旧疾复发,太太说是大公子晚间夫人这边吃用膳吃坏,还当着夫人面强行叫了奴才去搜大公子身边管事嬷嬷屋子,且……”

庞晋川手一挥,问:“您说,这些是太太做?”

容昐何时有过这般强硬一面?甚而两人亲密之时也从未见过她迷乱神智。

老嬷嬷拜道:“是,这些都是太太所言所做,奴婢不敢有半分隐瞒。”

庞晋川抿了抿嘴,眼眸沉沉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