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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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晋川并未能待多久,他递给容昐一个木匣。

容昐接过手,只觉得沉甸甸,庞晋川按住她打开木匣手,目光深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来旺会教你。”说着,外头有人高喊:“大人,该走了。”

庞晋川后看了一眼:“好好替我守住这里。”语罢,行色匆匆伴着夜色离去。

直至他身影她眼前消失,容昐才拉开木匣——一把火枪。

“太太,这是什么?”秋香问。

来旺上前觑了一眼:“是洋人火枪,杀人用。”说着又不放心:“太太,这东西易走火,您交给小吧。”容昐却不理他,小心翼翼将火枪从匣子中取出。

这是一款扳机击发式火绳枪,枪身目测大概四十厘米左右长度,前膛装药,银白,手柄处是木制还裹着一层棕色粗糙布料,用于增大摩擦力。

容昐跨腿站立,双手托枪举起至与眼睛等高,她气定神闲闭上右眼,火枪焦距已经调好,只是枪身略重,打靶时可能因为火力冲劲缘故不稳导致偏差。

稍微反复举起放下,试了几次,还好,对她还能用。

她这才转头又望向匣内,里头还有一个小匣子,再拉开整整齐齐码着五六十枚子弹,子弹约莫半截食指长度,银白色,灯光下泛着耀眼银光。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着火枪,对她这一连串举动摸不着头脑,来旺却问:“太太用过火枪?”来旺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太太了,明明这样一个世族大家女子怎会接触到这些奇淫巧计?何况这火枪不但数量稀少,且多用于军事之中,她是如何能接触到?

容昐摇头,并未想去解释什么。

她平生就摸过几次,一次是大学军训时。那是她第一次打枪,打了有几次,环数不高只五六环之间,剩下几次都是气枪,难度不大。

但是现代手枪射击精度高,质量相对较轻,安全性能高,而她手上这把火枪,肯定是比不上了。

匣内一共有两把,容昐将其中一把取出交给来旺,另一把则重放置好,亲自拿回屋里,放床头钧窑瓶内,装着子弹匣子则放枕下。

晚上临睡前她特地检查了一遍,摸了许久才放回瓶中去。

秋香捧着安胎药进来,笑问:“太太如何心神不宁?”

容昐抬起头,回道:“只是希望没有能用到它机会。”庞晋川给她这个东西,想来是为了保险起见,朝廷上局势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只是庞府内气氛凝重又紧张,此刻靠山山崩,靠水水流,谁都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别想了太太,您可千万想着腹中小公子才是。”秋香担心却是她肚里这块肉。

可是心心念念了许多年,才盼来了这一胎,若是出个好歹,且不论太太如何,就单单她们十几个侍候,也定是要一起去鬼门关侍候小主子了。

容昐接过药碗,安胎药热气腾腾,遇到冰冷空气冒出阵阵白雾。

容昐用调羹缓缓搅拌着,对秋香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儿。”

“为何?”秋香只觉得奇怪,旁人家就怕儿子生不够多,哪里有嫌弃道理?

容昐目光缓缓看向窗外,枯槁树木形影单只,弯弯月亮挂于枝头欲坠不坠,她抿了抿唇道:“若是个女儿,也不会像长沣和小儿那般累。”

秋香一怔,不曾想太太竟是这层意思,正想出言安慰,却听她自己排解开了:“这儿女都是命中注定缘分,又不是我想什么就什么,还是先把眼下路给走顺了再说。”

容昐说完,昂头一口一口细细喝下苦涩药汁。

浓浓药香味迅速弥漫了整个屋子。

冬卉和秋意撩了帘子进来,端了洗脸洗脚热水,待她吃完药赶忙上前服侍。

劳累了一整天,坐马车坐腰都酸懒了,容昐换好松软寝衣躺床上望着墨绿色床幔。

床边被铺是冷,另一床还高高叠上头。

容昐一遍又一遍摸着庞晋川以前躺着位置,神色无喜无悲。她和庞晋川走到这一步,是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他们两个人路曾经纠葛过,又分开过,如今纠纠缠缠连了一起。

她想,这件事过后,等政局稳定了,她又该选择怎样方式来面对他?

他们之间有过宋芸儿,乔月娥,姚梅娘,还有一个死去孩子。

回不去了,她早已知道。

这个深宅大院内,过多斗争消耗了她太多感情,她可以爱着长沣,长汀,喜欢着身边所有和她朝夕相处过人,可对于庞晋川,她只是心有不甘。

她不甘心以后半辈子都耗一个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男人身上,那她该怎么办呢?

容昐迷迷糊糊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

窗外月色如勾已至中天,无一点星辰也无一点云层,银灰色清辉撒进窗台,落木质地板上,厚重地毯上,夜色之中一切都进入了宁静梦乡。

正厅之外,一阵钟声敲响,她挣扎了几下,猛地睁开眼,醒来。

容昐支起身爬起,似梦似幻,好像自己一个光怪陆离世界中。

回过神,她扯下斗篷披身上,借着清辉走到圆桌上,打开火折子点亮了一根蜡烛,屋内顿时弥漫进着暖洋洋烛光。

外间也有了动静,今晚是秋香守夜。

她随意披了一件鸦青缎子袄儿进来,揉着眼儿,嘶哑着声儿问:“太太怎么醒了?”

容昐举起蜡烛,抱歉一笑:“吵醒你了?”

秋香连连摇头,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灯座。容昐出了门,往西苑走去。

朱归院西苑建了几个小阁楼,以前这里还很小,只是老太爷常听戏地儿,后到大老爷这里,才慢慢建了楼阁,分给她住。

其中一个小阁楼有一间地下室,是朱归院库房。

容昐嫁妆,平日进项以及她庄上,铺子里得东西都放置这里,以前都交由林嬷嬷打理,容昐一月才来清算一次。

秋香前头打灯,容昐紧跟其后,拾级而下。

秋香点了壁上灯,容昐才走进来。

一箱箱箱笼整齐码好,容昐一个个打开,都是名书字画,古董宝贝,各庄上地契。

她又一箱箱盖上,继续往里走,直到一个专门存放她首饰一角,容昐才停住脚,从架上搬了一个小箱子下来,打开,珍珠项链金银首饰,堪堪一数这样小箱子有十来箱。

容昐对秋香道:“咱们把它们都搬上去。”

秋香不解,太太半夜不睡就是为了搬这些东西?就算再喜欢也不需要全部搬回屋里去才是。

太太怎么突然成想起这出了?

“嗯。”容昐肯定点头,自己手上已经搬了一箱,放手上掂量了掂量,还挺沉。

她这一搬不要紧,可唬秋香脸都吓白了,连忙拦住:“太太,您现哪里能提重物,还是让奴婢来吧。”

容昐扶着腰:“也好。”

秋香也不敢再多问,只顺着她意思搬起,容昐前头打灯,两人夜色中且走且行,两颊都被冻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