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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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融睦堂中走出,四周依旧森严肃穆。
冬卉紧跟其后，又道了一遍：“太太，二太太小产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容昐走了几步，停下脚步，百褶如意月裙寒风中被刮得哗哗直响，天阴暗下来了,远处云潮涌动,透着一股肃骨寒意，她回过头问：“如何小产？”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好似心思并这里。
冬卉却是不同,她语调明显上扬了几度,略显得有些激动：“听那边传来消息,是二爷一个通房下手。听说当年，那个丫鬟怀了孕，二爷宝贝很。紧捂着终还是被二太太知晓，强迫塞了药后，四个月男孩活生生被打了下来。”
又是孩子。
这庞国公府里，没有争斗就不能存活了吗？容昐缓步慢行着，走至假山后停下，冬卉不解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腊梅疾走而来。
“大太太，留步。”腊梅和几个丫鬟招手急叫住，紧赶慢赶着跑了过来，朝容昐一俯：“大太太，我家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什么事儿？”容昐没有挪步意思，只是看着她。腊梅喘着粗气，脸色发白，急道：“皇上驾崩了，我家太太落了胎儿，眼下轻易不能挪身，还请大太太主持二房内务。”
容昐低头想了想：“叫来旺带几个小厮一同去。”
冬卉正想这话，一听连忙应下。腊梅赶上前去，拦住容昐去路，赔笑道：“大太太，内宅外男不可入内，这就不必了吧。”
容昐前路被拦，不悦皱眉，冬卉看她神色，上前噼里啪啦对着她脸就盖下三四个巴掌，她手道极，劲道又狠，打腊梅反手机会都没，当下呆立原地，待她回过神，容昐早已走开。
落后冬珍轻蔑啐问：“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家主子路。”她早已厌恶二房人许久，平日里下人面前作威作福，克扣月例，就是人家爹妈死了，主子赏银子只要从她们手上过，就必得狠狠拔下两三层皮儿。
却说容昐进了何淑香院子，院里不似往日见到那般热闹，人来人往，今日显得格外冷清。
她继续往里走，转过一道月亮洞门，往里再走是一道假山做屏挡住，两旁是长长回廊，雕饰繁琐，漆色鲜亮。容昐绕过假山，只见大院中如芬哭闹着满地打滚，几个妈子一个劲儿哄着：“小姐，小姐。太太病着呢，咱就不进去看了。”
如芬哪里肯？伸手就扯下一个婆子头发，又是打又是咬。众人正无解时，见她来，就似跟见了救星一般，噗通噗通数跪了下来：“大太太。”
如芬抽噎着，肥胖小脸上五官挤成一团，皮肤粗黑，极像何淑香，见着她就嚷嚷：“谁叫你过来！不许你来害我娘！”
不讨喜小孩，容昐摸摸她头，被她挣扎开去，如芬气急了又想去撞容昐肚子，吓得秋香连忙拦跟前。
“带下去吧。”容昐看向其中一个衣饰为得体嬷嬷道。
嬷嬷却拿如芬一点办法都没有，后还是冬卉和冬灵抱了出去，耳边还徘徊着如芬尖叫大骂声。
容昐拉了拉身上云雁细锦衣，走上台阶去，也不等人撩帘。
才一进屋，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细瞧去屋里暗黑黑，两边都点着灯，窗户却捂严严实实，屋里侍候婢女见是她，连忙禀告：“太太，大太太来了。”容昐将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解下交给秋香，整了整发鬓。
“你来了。”还未进屋，就听一声急促咳嗽声，容昐一张圆凳上坐下，看着床上斜躺着何淑香，点点头：“嗯，来了。”
一个婢女斟茶递给她，容昐接过，放手中滚了滚，待热气暖和了双手就放到圆桌上。
何淑香幽幽看她，嗤笑：“怎么，怕我下毒？”
她头上缠着抹额，黑发蓬松未挽起，身上穿是大红色锦缎做成亵衣，眉头皱紧紧，嘴角死咬，面无血色，似很痛苦。
痛苦吗？
肯定痛，孩子活生生从腹中打下来，不但身痛心上也痛。
容昐回过神，朝她笑了笑：“是，不敢喝，我怕死。”稍顿，环顾四周又问：“那个通房呢？”
何淑香五官霎时扭曲无比，瞪着容昐目光阴森可怕：“死了，我让人拖下去活活打死了。”
“哦。”容昐阖眼，就不再言语了。
两人就这般冷着，谁都不先说出口。
何淑香一错不错盯着她，眼中啐出丝丝怨毒，但细打量下，忽咧嘴露出白森森牙齿笑开：“你日子过也不好，就算宋芸儿死了，还是不好。”她脸比年底时见得加消瘦了，下巴尖就两个食指大小，眼中虽还泛着光儿可眼底下浓浓青皮是掩盖不住疲惫。
何淑香觉得一阵阵畅淋漓，哈哈大笑：“怎么？被我说中了？顾容昐，你到底有什么比我强！”
秋香几个已是极怒，恨不得上去将她拖下来狠狠打一顿。
容昐目光落她身上，她脸上，平静眸色微微跳动了一下，露出一抹讽刺笑容：“我过得好过不好，和你有什么相关？如今，我只知道你过不好。”
何淑香捂着小腹，笑直打喘，伸出指尖指向她：“你会好？等着雍王登基，你和你丈夫还有你们顾家都要给太子陪葬！到时候你就算跪地下求我，我都不会怜惜你一个眼神！”
容昐已经站起身，往外走，何淑香惊恐要叫人拦住她，容昐却忽然停下，对她道：“那就等着你们那个雍王登上他九五之尊宝座，你再来看着我哭吧。”容昐觉得自己简直是脑袋有坑，竟然把时间浪费这样一个疯女人身上。
何氏孩子没了，关她什么事儿？
既然当初决定下手，就该想到以后会是什么后果。自己造孽就要自己当着！
“顾氏，顾氏！我这辈子恨就是你！”何淑香声音后面咆哮，有两个身体强健婢女要来拦，容昐眼睛眨也不眨，身后冬卉已经上千一个横踢，两三下就将那两人踹爬下。
庞晋川当初既然选了这四个冬字她身边服侍，那就不是吃素。
“顾氏……你回来。”身后咆哮声越大，何淑香好像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被人拦下：“太太，伤口要崩了。”
何淑香又是哭又是笑：“顾氏，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了。为什么你处处都比我强，你是长媳，你有儿子，你什么都有了！我呢，我有什么……”
“太太。”秋香扶着她，担忧注视她面容。
容昐跨过一道坎儿，迈出这四合院，回过头，那般高檐耸立，里头多少雕栏画栋，名师墨宝，银奴俏婢，脂粉香料，金子似堆砌房子。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嫉妒，嫉妒她有儿子，嫉妒她长媳之位，还是嫉妒她嫁是庞晋川？
呵呵。
容昐走出院子时，外头云层已密集布满天空，黑云压头顶，寒风烈烈，连远处太阳透过金边也全部掩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