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只要你要

待太医们离府回宫,宗政久寒先让傅太医仔细检查一遍医是否有问题,然后才让他亲自熬药,随后又将房内众人给遣出了门。

这几年,宝辰的武艺都是尉迟景阳在教导,宝辰偷懒,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因为他知道,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夺回江山,为父报仇的皇甫宸,是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在武学上懈怠的。

关于南平皇室有一套可以隐藏内力的内功心法这件事情,宗政久寒也是略有耳闻,所以他见宝辰身上没什么内力,也不觉得奇怪。但现在,听了太医的话后,他就皱眉了。

宝辰,到底是隐藏了内力,还是真的没有内力?

“宝辰,与为父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内力?”宗政久寒很少用这种严肃的口气,他对宝辰的身体真是担忧到了极点。

“……有啊。”宝辰的双唇挪动了一下,他看着宗政久寒黑沉的双眸,只得说了真话。

“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既然你有内力护体,为何身体却一直不见好?”宗政久寒自己想不通这点,只能问了出来。

“对这点,我也很纳闷。”宝辰靠在床头,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道:“父王莫急,不过是身子底差了点,熬过了冬天,就没事儿了。”

“熬了这个冬天,还有下一个!”宗政久寒没好气地脱口而出,但想到这也不是宝辰的错,又缓和了语气,安慰道:“咱们慢慢调养,宫里的太医不行,那本王就寻遍名医,定能将你的身体调好。时候不早了,宝辰先睡下,父王洗漱之后便来陪你。”

宝辰摇摇头,道:“父王一下午都没用膳吧,这可不行,先吃点东西,宝辰先睡了,你可别太早来打扰宝辰。”说完,他就乖乖躺下闭上了双眼。

这种变扭的关心让宗政久寒愣了好半响,才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几天,宗政久寒就将所有公务都挪到了永祥阁的书房解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宝辰这次的病,来得有些奇怪,时而好,时而不好,一病就病了一整个月,没能参加太后的千秋宴,也没办他自己的生辰宴,只躺在了床上,哪里也不能。幸好期间,宗政绵德和宗政昊德两人会来看看他,给他解闷。至于平素,则是新官上任,被派了海河郡驻守,也就没得到宝辰仍在病中的消息。

这一个月,西凉国的动静很频繁,但每次都没有触及良国底线,似乎只是在试探着什么。这样的情况让众位将士非常不爽,有种憋屈的感觉。他们宁愿西凉国大举进犯,这样他们还能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父王又被尉迟将军缠住了?”这天,宝辰靠坐在床头,舀着一本《孙子兵法》看,这本兵书,他前世七八岁时就已经能背熟,但他还是会这样每过一段时间就温习温习。

宗政久寒走进门,将肩膀上的穴抖落,又褪下了披风,用内力把自己的衣服烘暖后,才靠近了宝贝儿子。

“他总是想出兵攻打西凉,这份冲动劲,倒是和他父亲很像。”宗政久寒微微摇头,神色之中却没有什么责难和不耐烦。尉迟景阳是宗政久寒一名旧部的长子,那名旧部跟着宗政久寒南征北战三四年后战死了,所以对他的儿子尉迟景阳,摄政王还是能表现出较大的信任和包容的。

“景阳刚刚被晋封为骠骑将军,自然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正好西凉送上门来,他当然不想放过了。”宝辰知道尉迟景阳的性子,笑了笑,这样说道。

“你别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本王心中有数。”宗政久寒看着瘦了一圈的宝辰,心疼得像是被撕裂了似的,他坐下来,摸摸宝辰微烫的额头,叫青萝端来了汤药。

看着眼前的汤药,宝辰苦下了脸,道:“这玩意儿,我都喝了一个月了,病也反反复复的不见好,我不喝了!”

“不许胡闹,喝掉!”宗政久寒沉下眉眼,将药递到了宝辰的嘴边,口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不喝不喝!”宝辰倒退了两步,靠在了床另一侧的窗户下,他自己就懂医术,自然知道这样苦得要死的东西对自己的病根本没有治本的作用!

“宝辰!”宗政久寒见宝辰这般,不由皱紧了眉头,上前一步就要将不乖的幸伙给抓回来。

看宗政久寒这动作,宝辰慌忙咳嗽起来,一边又道:“我不喝!咳咳咳……不喝!这个身体就是这样了,嚼烂了千年人参也没用!”说着,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手边的枕头扔了出。

他真是受够了,只是一场风寒罢了,这个破身体竟然怎么喝药运动都不见好!他现在看见药就想吐,加上宗政久寒刚才的语气又刚硬,宝辰憋了一个月的火气,终于在今天爆发。

宗政久寒灵敏地躲过了飞来的枕头,看着在床上撒泼耍赖不肯喝药的儿子,皱紧了眉头,他看着宝辰,一言不发。

宗政久寒从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宝辰,一时间,竟然把宝辰给吓住了。不过宝辰并没有因此服软,他死死咬住下唇,也瞪着宗政久寒的脸,两父子互不相让。

最终,还是宗政久寒败下了阵来,他叹口气,明显缓了语气,道:“你这砸枕头的伎俩,到底是哪里学来的?竟与女子一般娇纵?”

“哼!”宝辰扭过头,用后脑勺对准宗政久寒,表示自己生气了。他才不是女子!他只不过是有一不高兴就扔东西的习惯而已!

“好好好,咱们不喝药,那把这碗莲子百合汤给喝了。”宗政久寒知道现在一定没办法让宝辰喝药,只得退一步,让他现将滋补的汤给喝了。

却不想,幸伙又暴躁了,他“唰”地扭过了脑袋,差点把脖子给扭断!这情形看得宗政久寒一阵心惊肉跳!

“又是莲子!昨天银耳莲子粥,前天红枣莲子汤,大前天桂圆莲子汤!每天莲子莲子的,爷都要变成莲子了!”宝辰大吼一声。

宗政久寒已经平下了心中的不良情绪,这会儿宝辰哪怕是掀翻了屋顶,他也不会生气。

“那你想吃什么,咱们让厨房重做。”宗政久寒将刚刚端到手里的莲子百合汤放回了桌上,好声好气地问道。

宝辰顿时语塞,想吃什么,他什么都不想吃!他现在头疼,胸闷,还上吐下泻,这些状况都快把他折磨得失了耐性,他觉得自己还能够时不时地挂着笑容,自如地谈笑,已经很神奇了!

宗政久寒见宝辰没说话,只是猛喘气,忙将他抱到了怀里,慢慢拍起他的背来。

“秦太医不是说了吗?你这身子就得靠这些药,每天的灌才能好。”宗政久寒将下巴抵在儿子的额头上,慢慢说道:“本王知道你不爱喝这些,本王答应你,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就不喝这东西了。”

宝辰吸口气,却还是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烦闷得让他想杀人。

不料,宗政久寒却轻笑了起来,他揉碎了宝辰的乌发,道:“本王以前,听平时(平素的父亲)说过,女人有身子的时候,脾气容易暴躁,怎么今日宝辰倒是像极了那有了身子的女子呢?”

“……”宝辰嘴一抽,无语凝噎了。

兵荒马乱,狂风骤雨之后,摄政王总算是哄好了他的小世子,其实他也明白宝辰的烦躁,毕竟一个风寒折腾了他一个月,换做谁,脾气都不会好。

而他自己,其实心情也不怎么好,宝辰生病难受,他看着,也很心疼,这样的焦急让他这一个月在属下面前都有些易怒。

“父王……”宝辰窝在宗政久寒的怀里,喝了一口人参鸡汤。

“说。”宗政久寒用勺子盛了点鸡汤,吹了吹,递到儿子的嘴边。

“西凉不足为惧,任他们闹,他们心中有数,不敢过线的。你要防的,是南平。”这句话,宝辰在一个月前就想说了,但为了自己的南平国,一直忍着没说出口。而现在会说,只是实在看不得宗政久寒为了西凉这么个小国而整天被人烦。

“这本王知道,可那些将领们看不到这一点。”宗政久寒听宝辰要自己防着南平,心里突然有种自己这个父王终于有一次比过了南平先皇的优越感,内心的甜蜜感猛地升高。

宝辰低头喝汤,直到那鸡汤都见底了,他才重重地出了口气,然后斜眼瞪了宗政久寒一下,没好气道:“南平给出了条件,给出了利益,让西凉频繁地试探良国,就是在为接下来两个月里,舀下良国西北小城--星洲做准备!会出这个主意的,只有他武晴天了!”只要把这详细的信息和将领们说一遍,那些四肢发达的人自然会相信,到时候就能安分一点了。

武晴天和前世的皇甫宸从小便是好友,他出身望族,有南平先皇一路提携,加上是皇甫宸这个皇太子的伴,官途是平步青云。七年前,他就已经是刑部尚书,七年过,他早已经坐上了丞相之位。

“这个武晴天,宝辰认识?”宗政久寒挥手让房内众人推出,何湘和李毅也不例外。

宝辰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自然认识,他是三皇兄的伴。”他总觉得宗政久寒的这句话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所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前太子的伴,却成了南平皇的丞相,这境遇倒是神奇。”宗政久寒边说,边观察着宝辰的神色,只可惜,怀里的幸伙藏的太好,他根本看不出他心中,哪怕一丝丝的想法。

宝辰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不想把一件事情透露出来的时候,那么谁都没办法得知这件事。

闻言,宝辰在心中冷哼,面上却是懵懂地点点头,道:“武晴天这人我也不太清楚,毕竟那时候我还小。不过三皇兄跟我提过,这个人有舀下良国的野心。所以这一次,出谋划策的,一定就是他。”最重要的是,这种伎俩,的确是武晴天的风格。

“那,宝辰以为,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宗政久寒又问。

宝辰瞪了宗政久寒一眼,气鼓鼓道:“父王什么都要问宝辰的话,那这摄政王也由宝辰来做好了!”

听了这话,宗政久寒突然盯着宝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声音清晰明确地说道:“行啊,等本王坐上那个位子,本王就封你做摄政王。”

宝辰听了,心一跳,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连喊着不要。他怎么能做摄政王呢,做良国摄政王,不管是皇甫宸,还是宗政宝辰,都是不行的。因为他始终是要离开良国回到南平的!

“为什么不要?”宗政久寒突然捏住了宝辰的下颚,迫使他的那双凤眸能够映照出自己的模样,他说着话,语带危险:“留在父王身边,做摄政王也好,做闲散王爷也好,甚至,只要你想,本王死后,良帝之位就是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特意的蛊惑,也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这让宝辰忍不住皱了眉头。他恍然发现,七年过,他皇甫宸没有什么明显的生长反而在宗政久寒面前时会变得幼稚甚至傻气,然后眼前的这个男人,却稳步成长,从一只翱翔天际征服天空的雄鹰,变成了威严不可忤逆的森林之王。

“父王……”宝辰喃喃地喊了一声。

“嗯?”宗政久寒挑眉,听着宝辰后面的话。

“可父王,毕竟不是父皇啊。我怎么可能继承良国大统。”宝辰挣开宗政久寒的手指,低下了头,他继续道:“我始终认为,自己是南平人。我知道,这样的我很自私,很混账。你养了我七年,可最终,我却没能将自己当作良国人。我--”

宝辰没法再说下,因为他已经被宗政久寒抱进了怀里,压在了胸膛上。

“要是皇甫流云没死,本王真想和他比一比。”宗政久寒吸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皇甫流云就是南平先皇的名讳,不可否认,他是一代明君,有野心,能克制,治国有方,善用贤人,还生了一个好儿子!只可惜,死得太早。

“比什么?”宝辰用额头抵住他的胸膛,让嘴唇离开了衣服,然后开口问道。

“本王想看看,南平在他手中,而良国在本王手中,数年之后,到底是本王吞了他南平,还是南平咽下我良国。”宗政久寒说完,却想到,如果宝辰回到了南平,夺取了南平皇位,那么数年以后,兵戎相见的,会不会就是他和宝辰了呢?

显然,宝辰也想到了这一点,抿唇没再说话。他才十三岁,还小,还可以再等等,等到成年再离开……

何湘走进门的时候,屋外的雪又下大了,连绵不断,将整个皇城都铺上了厚厚的白色被褥。宝辰透过窗户看着,不禁想起了宗政昊德的话,便道:“前段时间皇上来看我的时候,说这场大雪过后,今年就再也没有了,我想外面看看雪景。”

“你身子没好,吹不得风,就凭着窗户看吧。”其实宗政久寒连窗户都不希望宝辰靠近,只是怕逼急了,宝辰会跳墙,才退了一步。

“不要!”宝辰仗着自己的病人,将无理取闹进行到底。

宗政久寒抚额,暗骂当今圣上的多嘴,道:“皇上说的也不一定准,等你病好,准会再下一场的。”

“皇上说的不准,父王说的就准了?”宝辰哼了一声,觉得宗政久寒越来越不靠谱了,骗三岁小孩呢!“再说了,这可是钦天监的人给皇上的消息,错不了!”

宗政久寒这回是想砍了那些钦天监的官员了,不过儿子当前,他还是调整好了语气,哄道:“除了看雪,父王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不等宗政久寒附加条件,宝辰立刻道:“那今后我都不要喝药了!”

“……”这算是威胁吧?宗政久寒默不作声,如此想着。

何湘站在一旁,听得胃都快笑抽了。

又是一夜的辗转?br/灰沟姆冢t轿言谧谡煤幕忱铮话参鹊厮铝恕?br/

第二日将近晌午的时候,宝辰才翻了个身,睁开了酸痛的双眼,他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见身侧没有宗政久寒的身影,不禁喊了声:“父王。”

青萝就跪在床边,听床上小主子出声,忙跪行了过,道:“少爷?”

“嗯,父王呢?”刚刚起床,身边又没有宗政久寒在,他没有装嫩的兴趣,由着红霞将自己扶起来,他问道。

“王爷一大早就被李大人请了,说是征南将军,骠骑将军等人求见。”青萝回忆了一下,答道。

“这样吗……”宝辰挑眉,呵呵一笑,对着门外喊道:“何湘!何湘!”以他如今的功力,加上何湘不曾遮掩的脚步与气息,他立马就能感觉到何湘的到来。

“唉!来了来了!我来了!”何湘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高声回答起来,一边心里又有些疑惑,他刚刚才走到这里,怎么宝辰就知道他来了呢?

“客官要点什么?”何湘搞怪地弯腰小跑进来,笑嘻嘻地歪头问道。这些时日宝辰的心情不怎么样,何湘整天都想着法子让他开心点。这份关怀,倒是真心真意的,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相处七年,又在最大程度上坦诚相待,宝辰与何湘两人早就铁得能穿一条裤子了。每每做坏事出馊主意的时候,李毅就笑称这两人是狼狈为奸的最佳组合了。

“外面压没停吧?爷要出门看看。”宝辰说着,就伸出了双手,好整以暇地等着何湘给自己穿衣服。

何湘看着宝辰这斩钉截铁的样子,顿时纠结了,王爷吩咐过宝辰不能出门看雪,吹了风这病恐怕就更坏了。但要是忤逆了这臭小子,自己准没好受的。他突然觉得有些伤感,活在王爷和世子中间,真是太难了!

“怎么着?何大人升官了,就不乐意伺候本世子了?”宝辰当然知道他的纠结,挑挑眉,讽刺了一句。

何湘重重叹气,好吧,舀人手短,谁让自己这丞相之位是这小子求来的呢,舍命陪君子吧!想罢,他上前舀起衣物给宝辰穿戴起来。

半个月前,王翰因贪污受贿证据确焪而被罢官,念在其早年对良国的鞠躬尽瘁,祸不及他的子女。而吏部尚书何湘,在整治东北雪灾中功劳最大,加上先前的功绩累累,被摄政王提议保举丞相一职。吏部尚书之位,则交给了当时的吏部侍郎,尉迟景涵。尉迟景涵就是尉迟景阳的弟弟,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均有建树,厩尉迟家顿时水涨船高。

“何湘!”宗政久寒刚刚从永祥阁回来,就见何湘在给宝辰穿衣服,很明显是准备帮宝辰偷溜出门。

何湘心头猛跳,对着宝辰无声地说了句“我惨了”,然后苦哈哈地扭过了头,蹩脚地找着借口:“王爷吉祥,微臣正劝着小世子多穿点衣物呢……”

宗政久寒皱眉了好半响,才道:“你下吧。”

闻言,何湘骤然松口气,扯着李毅就飞奔离,王爷太可怕了,王爷一年比一年可怕了……

看出自己大概是不可能出门了,宝辰没办法,但还是可以闹变扭的,他冷哼了一声,要将刚刚换上的里衣换下,却被一只大手给阻止了。

“干嘛?”宝辰哼哧着问道,态度极为恶劣。

宗政久寒也不介意,舀过了红色的棉服和银白色的裘衣,往宝辰身上套,边道:“不是说想看雪?”

宝辰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狐疑地看了宗政久寒一眼,吱唔着问道:“你说的是看雪?”

“对。所以多穿点,要是咳嗽一下,本王可就立马把你拎回来了。”宗政久寒勾唇浅笑。

以宝辰对宗政久寒的了解,这种对他身体不好的事情,宗政久寒是不可能做的。所以即使听他这样讲,宝辰还是保持着强烈的怀疑。

“不是出看雪吗?”等宝辰被宗政久寒抱起来,往内室走的时候,他皱眉问出了声。

“本王只答应让你看雪,没答应让你出门。”宗政久寒淡淡地说了一句,径直抱着儿子走进了隔壁的室内小走廊,行了几米路后,就见那走廊右侧的墙壁开了一扇门。走进门后,又是一段弯曲的小路。

等宝辰再看到白光的时候,他已经被宗政久寒抱到了另一处的房间里。

“父王……”宝辰呐呐地喊了一声,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小走廊里还有那样一扇门的。

“昨晚让人做的小道。”宗政久寒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他不愿意宝辰吹到寒风,哪怕是一丝都不行,所以连夜让人在内室开了个小道以做今日观雪之用。

宝辰来不及表达自己听到这个回答时的感情,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到了。

这个房间他是知道的,就在落花居的东侧,平日里都是空置着。但他发誓,他以前走进来的时候,绝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房顶!

房顶上有一个四角桌大小的洞,纷纷扬扬的大雪就从这个洞中洒下来,它们飘落在大理石砖上,然后被室内的暖气给融化成了水。

那些鹅毛一般大的穴安静地下着,并不怎么好看,可宝辰却觉得,这是前世今生,他看过的,最美的一场雪。他只能这样愣愣地看着,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房内摆满了火炉,更因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而温柔的男人。

是的,温柔。

也许在世人眼中,这个男人绝不是温柔的,他甚至称不上温和,可对于宝辰来说,他就觉得,这男人是世界上最最温柔的男人,就连父皇都不会像他一样如此为他着想,如此千方百计地哄他顺心。

宝辰忍不住向前塌了一步,伸出带了棉手套的右手,抓住了半空中的穴,然后转头,将手上的白雪展示在宗政久寒的面前,有些幼稚地说道:“父王你看!雪!”

回眸一笑百媚生。

少年稍显艳丽的容颜上,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容。眉间翠钿深,那一抹绽放的梅形花钿描绘得栩栩如生,衬得一双凤眼越发迷人,让人看了就再也无法自拔,只能任由自己沉浸其中,堕落彷徨。

宗政久寒知道宝辰长得漂亮,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眼前这个他心爱的少年,也拥有诗句中的绝世美丽,能够笑得震撼人心。

这一笑,好似春天来临,百花齐放。宗政久寒知道,这绝世的一笑,是对着自己的,这个少年也是自己的,以前,现在和将来,他永远都不能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父王?”宝辰见他没理睬自己,便又喊了一声。

宗政久寒本能地应了一声,毫无预兆地对上了那一双清澈见底的凤眸,泄露了眼底强烈的占有欲和深沉的感情。

夜幕降临的时候,摄政王府依旧灯火通明,落花居中,红衣少年盘坐在床上,他的身前是一张小木桌,小木桌上放着一本《诗经》,只是一个时辰都过了,《诗经》依旧停留在第一页。

只要你要,父王就给。

这句话是宗政久寒今天说的,这八个字好像一道魔咒,紧紧地包裹住了宝辰的心,让他觉得压抑,又觉得诡异的心悸。

这种类似的话,宗政久寒曾经说过几次,但那时候宝辰只觉得这是父亲对儿子的宠溺罢了。可今天,他却觉得,这八个字并不是表达着父爱,而是另一种禁忌的,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他的双手猛地收紧,一把抓住了拳下的蓝皮书本,扔向了室内的一个角落。

青萝和红霞两人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很想冲进看看情况,但想到宝辰“不许进来”的命令,便又止住了脚步,只希望还在办公的王爷能够快胸来。

真是天大的笑话!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怎么会出现在他和宗政久寒之间?!宝辰猛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心脏一阵悸痛。他看得很明白,那不是父亲对儿子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可该死的,他不是女人!

难道说,这七年来的爱护与惯宠,全是因为那个男人将他当作女人一样在爱吗?那他对宗政久寒如父亲一般的依赖又算什么?!

宝辰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跟前的小木桌,他跳下大床就要跑出门,只是跑了三步,却懊恼地折了回来,舀起那件银白色的裘衣披在了身上,这才转身打开了房门。他始终没办法忘记宗政久寒说的每一句充满温情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