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毒

七宝话说出口,才想起自己又疏忽,把从前的称呼带了过来。赵昔却笑道:“赵某一介乡野郎中,当不起‘先生’两个字。”

七宝欲言又止,退到一边立着了。

那位齐大官人姗姗来迟,一进堂内,和赵昔粗略地见过礼,便道:“犬子正昏迷不醒,请大夫现移步后院一看。”

赵昔颔首道:“请官人带路。”

齐大官人也真是走投无路了,女儿已经在床上躺了两月有余,长子又陷入昏迷。他膝下子嗣单薄,止有这一儿一女,若就此在床上长睡不醒,那可是近乎绝嗣的打击。

几人来到齐大少爷的院子,在卧房中,赵昔把过脉,又去翻动齐大少爷的眼皮,齐大官人见他不言不语,心想也许结果同前几位大夫一样,他也是急病乱投医,以为这人虽然衣着粗陋,但眉清目楚,举止沉着有度,说不定能有奇方。

马老大跟在赵昔身后,见到那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齐大少爷,心下想道:“这人五天前还带着一帮人来村里,扬言要拆了我家祖祠,如今却躺在这里动弹不得,真是善恶终有报!”

赵昔直起身道:“据脉息来看,令郎已经昏迷十个时辰有余,且昏睡前贪食,昏睡后多呓语,高烧不退。”

齐大官人眼前一亮,忙道:“大夫说得一点不错。”

赵昔道:“这毒是慢慢积累奏效的,可下毒之人心急,一次下足了分量,才使得令郎昏迷时出现如此明显的症状。”

齐大官人大为心惊道:“大夫的意思,这不是病,竟是毒?”

赵昔点头道:“不错,这毒的要旨便是人不知鬼不觉,一点一点下,慢慢积存在人体内,等到发现症状时,已经病入肌理,不光毒性难解,而且病人的脉息,体征一切如常,令人无从下手。”

齐大官人道:“那方才大夫是怎么探出来的?”

赵昔微微一笑,抬起手,齐大官人这才发现他食指与拇指之间捏着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在天光下一照,还沾染着血色。

齐大官人恍然大悟,原来赵昔方才竟不是以指探脉,而是借助这一枚银针。

有传天嘉元年的时候,皇帝陛下的胞妹纯宜公主卧病在榻,遍寻杏林国手而不治,后有一无名道人,经由丞相大人举荐入宫,以悬丝诊脉和针灸技艺治好了公主,皇帝大喜,要赏赐这道人金银珍玩,留他在宫中做御医,这人却转眼不见了。从此以后,医者中便尊针法娴熟之人为高明医家。

齐大官人替女儿求医问药这两个月,将远近州县的名医都请了个遍,其中也有用针法探症的,只可惜用尽手段却毫无所得。如今见赵昔捎一探脉就能道出前因后果,已是信了两分,忙道:“大夫好脉息,却不知这毒该如何解?”

赵昔道:“银针排毒,佐以汤药,不出七日,令郎便能醒过来了。”

齐大官人大喜道:“大夫此言当真?”

赵昔道:“人命关天,在下不敢口出诳语。官人若心中难安,我可以先以银针使令郎苏醒片刻,不过只是片刻,毒性上涌,令郎又会昏迷。”

齐大官人仿佛看到了救星,拱手道:“就请大夫施针,我和犬子说上一句话足矣。”

赵昔便侧身示意马大将药箱交给他,放在圆桌上打开,里面寒光凛凛,是大小长短各不一的银针,据马大说,这是从他贴身的衣物里翻出来的,露出来时还吓了马大母亲一跳。

陪床的丫鬟们都让开,赵昔取了一枚,走到床前,在齐大少爷的脑门顶找准穴位,轻轻刺了进去。

他一双手在银针的映衬下格外苍白削瘦,手指捻动,慢慢地将银针送进去。

就在针没入皮下半截之时,一直毫无生气的齐大少爷忽然□□一声,睁开眼来。

齐大官人大喜过望,上前扶着床沿,颤声道:“我儿……你瞧瞧为父,瞧瞧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