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府
一、沈府
沈昭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进这么富丽堂皇的大宅子。光是门口的匾额，就足足有她们村头牌子那么大。还没抬脚进门，便有一众丫鬟小厮簇拥上来，行着大户人家的礼仪，整齐划一地喊道：“恭候大小姐回家。”这阵仗，也就只有村里赶市集才有。可是后来兰姑告诉沈昭玉，这一切，她都受得起，只是可惜了娘，没享到这等福气就撒手西去了。
受不受得起沈昭玉不明白，只是觉得娘亲确实过于艰难。在世的时候，娘亲总是说着爹如何待她好，等沈昭玉细究爹为何不继续陪她待她好时，娘亲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昭玉心头一酸，小声地嘟囔着：“可是爹爹厌弃我，不愿见我，所以我一出生爹爹就走了？”娘亲抚摸着女儿的小脸，温声细气地解释道：“怎么会呢，我们家小玉这么机灵，走到哪儿也是招人疼的。”
坐在房中的沈昭玉想起娘亲哄她的样子，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头上的钗环小巧精致，将这个抵了卖出去，也够她和兰姑过一阵子了。“娘，爹现在当了官，也发了财。你看，我头上的钗，身上的衣裳，都好漂亮。可是，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沈府，我害怕。”
入府已一个月有余，她觉得沈府哪儿哪儿都好。主母，姨娘，哥哥弟弟妹妹，包括那个以前从未见过面的爹，都是那么的和气。听主母说，爹爹为了给她置办这个新院子，忙活了好几天。沈昭玉满怀期待地问起为何当初不把自己娘亲接来一起享福时，她看见爹爹眼神中竟有些恍惚，“爹爹欠了你娘亲太多，”沈昌寿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停顿许久，沈昌寿俯身下来蹲在她面前，“还好爹爹找到了你，爹爹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让小玉再受一点苦，好不好？”
沈昭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无不透露出对自己的愧疚，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以前娘亲看她时的那般温柔和疼爱。她害怕，往后退了一步，那双大手扑了个空。
沈昌寿嘴角一紧，一旁的主母在旁看着，似是感觉到沈昌寿面上的不悦，“哎，小孩子嘛，刚开始是有些怕生的，何况这才来府上没多久，老爷可别乱怪人了。月儿，江廷，江晏，你们都过来。”站在沈昌寿身后的妇人招手，“小玉呀，这个呢，是你的大哥哥江晏。”只见一个稍稍长她些许的男孩儿走上前来，只作了个揖道了声安，便叫一旁的小厮给叫走了。
“你大哥哥最近帮着爹爹照看府里事宜，忙得很。”妇人笑着解释道，“剩下这三个呢，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刚来府上没多久，前几天又恰逢他们出去赶宴席去了，没来得及带你见见他们，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疏忽。”妇人缓缓走过来，身姿仪态自不必说。
“来，看看，这就是你们老是念叨的大姐姐，快去见见~”忽地一下，沈昭玉眼前多了两个小孩儿，清一水儿的站在她面前，一时之间让她想起了以前在她家隔壁住着的大毛。
见沈昭玉神情恍惚，妇人又开口道：“大姐姐刚到府上，你们可不许欺负大姐姐！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旁边的兰姑偷偷戳了戳沈昭玉，指望着她能回一回神儿。
“谢谢主母关心，小玉一定不闯祸，不给弟弟妹妹们添麻烦。”沈昭玉跪地拜礼，自以为行止妥当，不料人堆中竟发出一声嗤笑，“大姐姐好笨，爹爹你看，大姐姐连行礼都不会，哈哈哈。”她探头望过去，一个矮个儿的男孩儿正指向她，哼哧哼哧地笑个不停。
妇人脸色霎时沉了下来，不着痕迹地瞥了下身后的婆子，走上前亲手扶起了沈昭玉，“小玉，自家人，不必行这么大礼
。这府上的规矩多，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慢慢学。”妇人的手冰冰凉凉的，正好消了消她掌心的燥热。
“大姐姐安。”待沈昭玉起身，娃娃堆里唯一一个女孩儿走上前来，“大姐姐，我是月儿，大姐姐，你要是在府上无聊了，尽可找我，月儿带你去看西市街上最新出的钗环水粉。”沈昭月长得不似大夫人般端庄方正，圆圆眼睛鹅蛋脸，樱桃小嘴弯弯眉，这样一副深闺娇养的模样，谁看了都心生怜爱。小小年纪，举手投足皆是大家姿态，和沈昭玉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姑娘，二小姐请你去她房里尝一尝新进的花茶呢~”兰姑进门，见沈昭玉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拍拍沈昭玉的肩膀，这才回过神来。“姑娘，咱们来这府上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能总是这么迷迷瞪瞪的呀，话都没说两句你魂儿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府上人多口杂，咱们又是从乡下回来的，可别让人家笑话了。”
兰姑拉起沈昭玉就往门外走，生怕过了时辰惹得二小姐不高兴。说实话，兰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太护短。现在府上任谁说一句沈昭玉的不好，她都得跟别人计较个半天，一来二去，明面上确实没什么人再说沈昭玉的不是，但是这些丫鬟小厮背地里说的话是更难听了。
“好啦，我知道啦兰姑，你就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可是沈府大小姐，谁敢说句我的不是，我马上告诉父亲，狠狠地惩治他。”说罢，沈昭玉带着两个丫鬟去了沈家二小姐的房间。还未进门，就听见房间里一片欢声笑语，“爹爹，那可说好了，不许骗我！”
看来爹爹也在啊。沈昭玉此刻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虽说相处已有一段时日，但是和爹爹之间永远都隔着一段距离，就像是她面前的这扇门，虽然开关自如，可推开它却需要千万斤重的力量，全然不会像沈昭月这样和他打闹逗趣。可娘在的时候，她也爱和娘亲这样说说笑笑。
“呀，大姐姐来啦！”沈昭月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我和爹爹整说起这事儿呢，大姐姐，明儿咱们去西市看新出的衣裳去吧~”
“妹妹不是叫我喝茶来了，怎的又要出去了？”沈昭玉向父亲行了礼后看向她，心里不解。
“你妹妹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我这刚来，茶都没喝几口，就央我答应明天带你出去的事情。我看呐，她就是自己想出去，拿你做个由头罢了！你说说看，这样的妹妹，可要得？”沈昌寿唤她过去，叫到身前来，打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