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争吵

没过多长时间,兰姑就把自己从李妈妈处套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沈昭玉。她这才发现,自己院子里,不仅有父亲和主母送过来的人,暗戳戳的还夹杂了些姚姨娘屋里的。

要说这姚姨娘也是争气,先行一步生下了长子沈江晏。她刚进府时不过是典卖来的小丫头,入了门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大夫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可当姚姨娘屋里穿出有喜的消息时,大夫人坐不住了。即便她是沈府主母,也不能由着小妾的儿子爬到自己头上,说什么也要搏一搏。也是时运弄人,沈氏怎么往姚姨娘那里吹风,都无济于事,平平安安地将沈家长子给生了出来,一时风光无限。老爷大喜,请了戏班子唱了好几天,而自己第一胎却生了个女娃娃,那时的沈老爹抱着怀里的女娃娃,看着挺开心,赏了婆子不少好东西,沈氏也当是真的。可自己坐月子修养时,却得了沈老爹每逢夜半无人时去姚姨娘屋里寻温存的消息。至此才明白,沈老爹对她生女儿一事,还是有所介怀。姚姨娘的儿子,便成了她如鲠在喉的一根刺。又隔了两年,沈氏紧赶慢赶终于生下了沈江廷。

可都是同一个父亲生的,这两兄弟却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沈江廷是大夫人所出,身份自然要比沈江晏高一截,平日在学堂上插科打诨是常有的事。夫子奈何不了他,大夫人又舍不得怪他,只有沈老爹能揪着耳朵把他摁在课桌上。所以沈老爷只要一有空,就跑到他房里突袭一下他的功课。反观沈江晏,不用沈老爷提,自己摸着天亮便起来用功,夫子也时常捋着八字胡满意地对沈老爹说:此子以后是个可用之材。为此,大夫人十分头疼,常常在沈江廷面前嘀咕,说你大哥哥怎么就能安安心心地待在学堂上念书你就不行、你怎么就天天想着吃喝玩乐如此云云。念得多了,沈江廷每每见到他大哥就要跑。兄弟两个虽然不吵架,但也不见得有多亲近。

自从上次沈昭玉在院子里立了威风,现在喝的茶都是新鲜的,院子每天也有人打扫,丫鬟们也比之前有眼力见儿多了。新提拔的几个丫鬟因在众丫鬟里得了脸,干起活儿来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神气。尤其是那李妈妈,好像已经全然忘记那天被小丫头当众扇耳光的糗事,张口闭口就是“我家姑娘”,俨然一副忠仆模样。可这也不妨碍她从后厨捞油水,悄摸摸试了几次发现没人敢动她,便明目张胆地将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安插到后厨,母子两个现在是风生水起。

珠杏作为掌管吃喝的丫头,经常在后厨走动。刚开始活儿做的到也顺当,可是后来和李妈妈交接时总会起冲突,要么李妈妈采买的食材不新鲜,要么买的缺斤少两。李妈妈的身份摆在那里,珠杏又是个老实人,反过来却被李妈妈指责斥骂。兰姑也出面帮着说了几次,李妈妈看在兰姑的面子上没说什么,私下里却连着其他人一块儿给珠杏使绊子。珠杏委屈的很,跑到碧棠这里哭诉了好几次。

这天晚饭后,碧棠便将此事报给了沈昭玉,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你看,这李妈妈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些?”

沈昭玉最近老是睡不踏实,梦里总看见阿娘唤她,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她说,可阿娘离得太远,听不清个仔细。待她走上前时,眼前赫然躺着阿娘的尸体,身上还穿着她刚下土时的衣衫,牙色里衣外头套上绛紫色罩衫,大摆袖上荷花的暗纹光亮如新。那是她最爱的一件,平常只放在柜子里,一次都没穿过。当她回想起这个梦境,心里直发慌,心道是不是阿娘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所以才托梦给她?

碧棠察觉到沈昭玉的不适,从小匣子里拿出安神香挂在床头。是那次去珍毓阁莫掌柜介绍的小

玩意儿。

“碧棠,把它拿掉吧,香味太冲了,回头房间拿花瓶插些花,再把房间通通气就好了。”沈昭玉手里握着木梳子,摆弄起自己的头发,继续说道:“院子里就剩这一个老妈妈,现在还不能打发了,兰姑会帮忙照看着的。珠杏这边,你好生劝慰着些,且先等等。对了,前几日我给主母请安,说是再过几日便是老夫人大寿,你让珠杏上街帮我买几样东西,多给些钱。”说着便给碧棠一张纸。

“碧棠知道了,姑娘先歇下吧。”

再说说这老夫人,丈夫病逝,留下了一笔钱财和一个刚上学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沈老爷。族里的人对她儿子不感兴趣,倒是对这笔钱财打了歪主意,三番两次找她麻烦,还空口污蔑她是个水性杨花的浪□□人,谣言散播出去,老夫人名声扫地,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这老太太也是个狠人,找来县官老爷作见证,在族人面前立了字据,说分钱财可以,但是族里的人必须保她儿子周全,若是她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直接让县官老爷做主。说完便剃了头发去尼姑庵出了家,这一待,便等到了沈老爷功成名就之时,风风光光地接她回了家。几十年年的青灯古佛换来这么一个美满的结果,老人家很是满足。

因着老夫人的寿辰,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喜庆,准备得如火如荼。沈昭月也有好几日没来找她的麻烦。

生辰这天,前来祝寿的人络绎不绝,各家各户的老爷夫人穿金戴银地出现在正堂,送的寿礼全都像小山似的堆放在地上,眼瞅着还要再收拾几间出来放这些金贵物件儿。沈昭玉见了,心里合计着父亲官场上混得还挺不错。

这边佩襄园里,花团锦簇,张灯结彩,少爷小姐们中间用了屏风隔开,各自一边。

小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诗论画,风雅的很。就沈昭玉一个倚在走廊的栏栅上,自顾自地数着小池塘里的金鱼。她才来上京,一个认识的官家小姐也没有。不过也乐得自在,只需记着逢人便笑,也省得去说那些客套话。

可沈昭月对付这种场面简直是信手拈来,左一句右一句地相互奉承,和这些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只见她今日头上墨白飞叶琉璃钗,身着海棠对襟褶缎裙,瑰姿绰态,裙裾飘飘,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引来旁人一阵夸赞。

“喂!你是哪家的小姐,怎的在这里发呆?”沈昭玉刚数到第五十二只金鱼时,被这声音给打断了进度。

沈昭玉侧坐的时间太长,靠外的身子全都麻得难受。她捏着大腿根儿,艰难地回头。只见这姑娘一身的气派,发髻间的缠丝金花步摇随着她的步子碰撞在一起,叮玲玲的煞是好听。沈昭玉起身行礼,客气地笑着说:“我是沈家的,沈昭玉。敢问姑娘是?”

来人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扫了一通,绕着她转了一圈,疑惑地说道:“你就是沈家刚来的那个大小姐?”

“是。”因为不清楚这人的来头,沈昭玉也不好推拒溜走,只能等着她问完了话。

“我叫蒋芄,听说你刚从乡下回来?”蒋芄扒拉了下裙角,顺势坐下,唤她也坐在旁边,行事不拘一格。看来她这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了。

沈昭玉这段时间打听了不少上京的事情,隐约记得有是有一个赵家在上京做官,还是沈老爹的上司。想到这层,她便不敢怠慢,依着吩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