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听完苏杭的话语之后杨老汉，这才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正欲开口对苏杭说些什么，腹中升起一阵咕噜之感，还没来得及让杨老汉辨别，一阵恶臭之气便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只因二人原本站的近，苏杭哪能想到自己话音刚落杨老汉马上就应验了自己所言非虚。可气味着实浑浊难闻，让苏杭也只好屏住呼吸抬手捂面，往后推开了好几步之后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恰好余珆这边跟着叶尘以及一行侍从一起帮忙，这才没显得混乱不堪。正准备过来查看下自家顽猴，就看到苏杭一脸嫌弃的躲开杨老汉几丈开外的距离，便误以为是苏杭嫌弃杨老汉衣着邋遢落魄。当下余珆面上一沉，快步走到苏杭身旁低声厉声呵斥道：“杭儿，怎可对长辈这般无礼，平日里为娘和夫子就是这般教导于你的吗？”
看着平日里性格温和少用动怒的余珆这幅样子，苏杭心里莫名觉得后怕可还是硬着头皮正欲开口解释，哪成想却被一旁窘迫不已的杨老汉捷足先登了。
“夫人莫要错怪了小娘子，并非小娘子不懂礼数。而是老汉刚刚食用完小娘子赠与的番薯后，腹中作怪排矢气气味着实难闻，怨不得小娘子嫌弃躲开。”说罢杨老汉讲完之后，精瘦的老脸上也难得浮出一抹绯色。毕竟要当着余珆这么一位气质卓绝的美妇面前，亲口说出这番粗俗之事，着实让人心生难堪之感。
听到杨老汉的这番解释之后，余珆这才明了是自己错怪了自家顽猴，便蹲下身去看着苏杭。可当着外人的面，怎么想被自己的娘亲不问青红皂白呵斥一顿，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委屈的紧。苏杭却并不愿搭理余珆，赌气似的转过身子，接着豆子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也只是无声的抽泣，默默地用手抹掉泪珠。
知道自己生的这孩儿别看嘴甜撒娇，可性子特别犟，加上自小随着叶尘习武。虽是女儿身却并未养成娇气的性子，练武受伤吃苦从不当众落泪示弱，哪怕夜里自己这当妈的给她上药看着心疼不已，苏杭却从来都不吭一声，只是默默咬紧牙关忍耐了过去。
看着这小小的人背对着自己，轻轻颤抖的身影，余珆心中更是觉得内疚不已。立马转身将这倔强的小人，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得耐心哄劝道：“杭儿莫要生娘的气，是为娘的不是。为娘不该不问清事情由来，先入为主的指责杭儿。是为娘错了，为娘给杭儿在这里道个歉，杭儿原谅为娘这次可好？”
边说边看着怀中这个小人那双往日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已经略显红肿，长长的睫毛早就被泪珠说淋湿透。瞧着眼前小人这幅可怜委屈样，余珆只好轻轻哼了起了每晚临睡前哄苏杭睡觉的童谣小曲儿，顺便轻拍着苏杭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想来这招对于苏杭来说的确是极为受用的，埋头在余珆怀中的人过了会儿便安静下来。发泄完心中的情绪之后，苏杭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抬头望着娘亲，清脆悦耳的稚嫩声音脱口而出问道：“娘亲，杭儿不难过了，只是娘亲跟叶叔那边已经忙完了吗？”
伸出白皙温暖手掌的余珆，用手轻抚了苏杭头顶光滑柔顺的乌黑秀发，和颜悦色得说道：“为娘与你叶叔以及众人一起帮忙清点大致分发完毕了，这不是挂念杭儿还没饿着肚子麽，就交代叶叔后面帮忙看着点，为娘这不立刻过来寻杭儿了嘛。杭儿果然最为懂事识大体，为娘知道咱们杭儿不只是会哭鼻子使性子的人。”
一听到娘亲最后哪句话，怀中的小人立刻用力挣脱开余珆的怀抱，并且牵起余珆的手朝着火堆旁走去。在那堆烧得黑黢黢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番薯面前，苏杭眉毛一扬一脸得意神情的看着余珆说道：“娘亲，你还没尝过这番薯的滋味吧？我这刚烤出来的，现在还热乎着呢，娘亲趁热吃一个也尝尝这番薯的滋味。”说罢苏杭松开了牵着余珆的手，弯腰随意拾起一个烧得焦黑难辨的番薯递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卖相及其不佳黑黢黢的东西，如若不是苏杭一脸期盼得望着自己，余珆半信半疑的伸手接了过来。只是触手之后，手上也染上了一手的黑印，好在余珆这人倒也没那么多讲究。可手上这东西，怎么看也不想能入口的样子，余珆便好奇得低声细问道：“杭儿，此物真可让人放心食用？”
看到连自己娘亲对此物都将信将疑的神情，让苏杭又好笑又好气只好耐心得解释道：“娘亲，你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娘亲刚来之前我跟这位老人家刚刚各自食用完一个番薯。不信杭儿的话，娘亲可以去向老人家求证一二。”
听完苏杭的话之后，余珆扭头将视线投在了杨老汉身上。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杨老汉原本还在低头琢磨地上这些番薯，扭头便跟余珆的视线撞上了。杨老汉立刻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笑的格外灿烂，对着余珆开口说道：“夫人家的这小娘子，果真是聪明伶俐，蕙心兰质的妙人。老汉刚刚有个大胆得设想，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听到杨老汉这欲言又止的神情，激起了余珆的好奇心，便顺着杨老汉的话回道：“杭儿尚且年幼当不得这么夸耀，虽不知刚刚杭儿与老人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里并没什么外人，老人家可以但说无妨。”
杨老汉等的就是余珆的这句话，刚刚在脑海中思索半天的事情这会也便一股脑倒了出来说道：“夫人，老汉我曾是大户人家田庄管事之人，对田间地头的农耕之事，最是熟悉不过。不怕夫人笑话，刚刚虽然得夫人赠与的一碗稠米粥，老汉肚子那会其实也并未填饱。可碍于脸面也不好奢求更多，可刚刚小娘子递给我了一个她刚烤好的番薯，食用完毕之后我肚子居然就有了饱腹感。更莫说这烤熟的番薯，口感软绵细糯老汉这把年纪的人嚼咽也毫不费力。这番薯对于这穷苦之人来说，比那米面之物更是挡饱果腹。若是，能得知这番薯的具体种植方法，并在我大禹全国推广开来，遇到饥荒天灾的年景，便可以救活无数人的性命啊。老汉见识终归浅薄，可瞧夫人气度不凡不然定也教不出这般聪颖的小娘子来。只是老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这设想是否有些异想天开，可总觉得说出来万一真的可行呢。”
听完杨老汉这番长篇大论，余珆心里大为震撼没料到在这荒郊破庙中这位貌不惊人的衣衫褴褛的老汉，心思竟然能考虑到这么长远的事情上。当下心中暗自唾弃还是自己浅薄了，扭头瞥了眼此刻正蹲在火堆边小凳上拨弄枯树枝的苏杭，最后端详着手中的番薯半晌。
当下余珆并未着急立刻做出回应，沉吟半刻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开腔道：“老人家能有这份为天下苍生忧心的心思，着实让晚辈心生敬佩之意。可很多事情，怕是也要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的。老人家刚刚的设想，须等奴家回家跟夫君商议一下看下是否可以实现。”
听到余珆这番有理有据滴水不漏的回答，杨老汉也心知自己刚刚的言论太过惊世骇俗，中间牵连甚广岂是自己这一介草民可以实现的了的。可细细品来余珆的话语，并不像是随意敷衍。想到这杨老汉也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话锋一转不在意的随口说道：“夫人，也可趁热尝尝这番薯的滋味，莫要辜负了小娘子对夫人的这片孝心才好。”
看到连杨老汉也来催促自己快些品鉴一番，余珆便轻巧的用纤纤玉手撕开了烧得漆黑番薯的外皮，顿时一股甘甜清香扑面而来，让人不禁食指大动。定睛一看，内里相较于外皮的丑陋不堪而言确是别有洞天。忙碌半天至今，余珆自己却还仍旧滴米未沾，腹中也早已饥肠辘辘。轻启朱唇，在冒着热气的番薯上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只觉得这番薯回味甘甜细腻妙不可言。
不知不觉中，向来食量不大的余珆竟将这个头不小的番薯尽数食用干净。这才惊觉刚刚杨老汉所言非虚，这番薯的确口感极佳，下肚后饱腹感极佳。余珆望着地上还剩下的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番薯，心生一计后悄悄走到苏杭的身旁蹲下身子来，一脸认真的说道：“杭儿，想不想你的烤番薯能让更多人的人品尝到它的美味？”
“娘亲的意思，是让我将剩余的烤番薯都拿去所有人瓜分掉吗？”苏杭一脸诧异的问道，原本在私心里番薯这么罕见稀有，给府中所有人分享已是莫大的奢侈，更别说娘亲的意思是这番薯也要赠与流民们。
看到脸上还在纠结游移不定的苏杭，余珆自是看破了苏杭心中的那份小心思耐心得劝解道：“杭儿苦心烹制这些番薯，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有机会品尝到它的美味。既然如此，给府中人跟跟给受灾的流民们又有何不同。”
看着沉默不语的苏杭，余珆又反问一句道：“杭儿难道忘了，当初你爹爹第一次教你厨艺之事的那句话了吗？”
“杭儿从未忘记爹爹教诲，烹饪原本就是将喜爱的东西分享给他人，并且也让他人也能得喜爱，自己却能收获到数倍快乐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