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锦绣园,二月如此不平静【6000】

这笑,意味着和好。

傅寒声看出来了,笑着翻阅报纸:“春假前,博达搁置了好几个项目,所以近段时间我会比较忙。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意思是不无聊。

傅寒声打量了她一眼,面带笑意。是这样的,他太太纵使一个人独处,也可以自得其乐,每日看书、吃饭、小睡、练习书法、查看股票走势,或是跟她的舍友打打电话。

她很忙,在他不参与,看不见的时间里,比他还要忙。

所以他仅是笑笑,不言语。

这天黄昏,傅寒声回到锦绣园,他有家门钥匙,但他不开门,故意按门铃让萧潇过来帮他开。

门开了,

夕阳余晖蔓延萧潇全身,一大束鲜花出现在萧潇的面前,她呆了一下,鲜花后是傅寒声俊雅含笑的脸。

“傅太太,肯赏脸一起吃顿晚餐吗?”

夕阳太过耀目,傅寒声全身上下披满了晚霞,周身发光,近乎不真实。

微风吹过花束,萧潇伸手接过,垂眸间笑了,她听见自己的心颤歪歪的跳了起来……

……

2月16日下午,锦绣园门铃响了三次。

那天风大,萧潇坐在卧室里看日记,风从阳台吹进来,萧潇觉得有点冷,从椅子上坐起身,去更衣室取了一条披肩,下楼开门。

她知道来人是谁,门铃第一次响起时,她站在阳台上朝下看了一眼,回房静坐,她承认她不愿开门会“客”,但她没想到,门铃竟接连响了三次。

打开门,风一吹,花园香气迎面扑鼻,披着深蓝色披肩的萧潇,不仅见到了唐瑛,也见到了两名随行律师,其中一人就是纪薇薇。

唐瑛是来交接唐氏10%股份的,那天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萧潇已经忘了,她只是望着窗外,室内没有开暖气,她又没有穿袜子,所以双脚麻木的没有知觉。

离开的时候,唐瑛把文件留了下来,让萧潇好好想想,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着萧潇:“小心着凉,要记得穿袜子。”

唐瑛离开后,纪薇薇在锦绣园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她把股份文件递给萧潇:“你看一看。”

萧潇不接。

纪薇薇放下文件,叹了口气:“你这人啊!看似淡漠,其实比谁都狠心残忍。”

萧潇不接腔,问纪薇薇是什么时候任职唐氏法律顾问的。

“原本唐氏法律顾问是我舅舅,我回国后,跟我舅舅数次出入唐氏,后来唐董专门约我吃过饭,说要聘请我……”纪薇薇淡淡的说着话,却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话题未完,就转口问萧潇:“苏越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没有。”细算下来,已有数十日没有联系了。

纪薇薇忧心忡忡道:“大年三十那天,我和苏越通过话,苏越弟弟在美国跟人动手打架,苏父乘坐当天的飞机匆匆赶回美国善后,苏越说他已经打听到介绍人的地址。这原本是好事,但最近几天却一直打不通他的手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潇不语,她和纪薇薇一样,既忧心又焦急,但只能等,再过几天,如果依然没有苏越的消息,她怕是要设法联系苏父了。

纪薇薇离开后,萧潇回到卧室,之前翻看的日记静静的躺在躺椅上。父亲的日记,她已经看到了第14本,眼看马上就是第15本了,她是越看越焦躁,依然没有线索,依然没有……

她已不抱希望,却在这天下午,邂逅了一场措手不及——

2002年3月5日,这天是潇潇16岁生日。

两个孩子玩疯了,脸上、身上、发梢上全是奶油。潇潇酒醉回房躺着,有电话打来,我交代暮雨把醒酒汤端给潇潇。

打完电话,我在潇潇卧室门口止了步,不能再进去了。

暮雨坐在床上,正在低头吻潇潇。

刹那间,似乎有一件很尖锐的利器,精准的刺穿了我的心脏。

是我太后知后觉了,暮雨18岁,潇潇16岁,两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若是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正常吗?我问自己正常吗?

我对暮雨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疼,但我从未想过他们会互生情愫。作为父亲,我该怎么做?放任他们不管,还是快刀斩乱麻。

……

萧潇快速的翻阅着日记,一页页的三月,让萧潇想起了暮雨曾亲自种植的杜鹃花。那些杜鹃花在三月开得花红似血,烫红了她的眼睛,也烫红了过往回忆。

萧潇手指在2002年4月5日那一页猝然停留。

2002年4月5日,清明节。

今天去给莫老太太上坟,墓碑很安静。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拥有一张和墓碑一样的脸,或喜或悲只是起伏情绪,跟随我们最久的,往往是没有情绪的一张脸。

墓碑也没有情绪。

如果前来拜祭的那个人是之涵,老太太是否会用其他情绪待之?看到女儿回来祭拜,老太太在九泉之下,是否会满心欢喜,是否会笑起满脸的褶子?

转眼间暮雨已经18岁了,我养育他14年,每每看到他,心里就沉甸甸的,它一日日下坠,以至于演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阿瑛,我今生负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方之涵。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高考作罢,此生不入c大校门,不遇之涵,更不曾认识你。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依然会离开你,只因我和你在一起,却对方之涵充满了负疚感,苦了你,也苦了我……

你不曾知道,暮雨他其实是之涵的孩子。

我在孤儿院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暮雨那么小,他就那么孤零零的坐着,我心里实在是太难过了。

你幸福,百年之后,我也可以告慰此生,但之涵呢?

我是否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方之涵,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如果还能再见,我想告诉之涵,暮雨也好,暮雨哥哥也罢,他们都是这世上最美好,最温暖的孩子。

对了,暮雨哥哥……

老太太临终前告诉我,暮雨还有一位双胞胎哥哥,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无法找到那个孩子,听说养父母家境殷实,都是好人,那个孩子想必也不会受多大的苦。倒是暮雨,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如果你是我,面对两个孩子互生情愫,你会怎么做?如果你知道实情,你会允许两个孩子相爱吗?

……

不知不觉,晚霞沉默,天色已暗。

萧潇的面容隐藏在隐晦的光线里,再然后被一寸寸的吞噬殆尽,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她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胸腔里压着一口气,呼吸艰难。

莫老太太的女儿叫方之涵,方之涵是暮雨和苏越的母亲。

方之涵?

哪个方之涵?

此刻的萧潇,她承认自己完全懵了,她反复想着她所认识的方之涵,试图和父亲笔下的方之涵联系在一起。

其一:融信方之涵和父亲、母亲都是同系同学,属于故交。这一点和父亲落笔内容吻合。

其二:融信方之涵是南京人,父亲笔下方之涵也是南京人。

其三:年三十机场邂逅融信方之涵,言谈间方之涵说她回南京是为了祭拜父母;那天,她去给莫老太太上香,坟前花束纸钱,足以说明有人前来拜祭过……

萧潇呼吸止了。

她不敢置信,但心里却有一道声音疯狂咆哮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