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阿精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恍惚间想起了两年前,在云碧城的那间别院里,楚乔醒来之后吃的第一餐饭,也是同样平静和清冷,同样味同嚼蜡,举杯停箸间都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酸楚。

阿精眼眶发涩,酸酸地疼。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那么多苦难和辛苦都熬过来了,却要在目标达成的时候退缩却步?为什么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局面?

可是他不敢问,只能像一个傻子一样静静地站着。

“咳咳——”主位上的男人突然开始咳嗽,起初还很轻,可是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有着那么深的疲惫的味道。

舞姬被吓坏了,急忙掏出帕子递过去,另一名舞姬双手颤抖地倒着酒。

燕洵拿过帕子,捂着嘴咳,身体弯了下去,像是一只弓背的虾。

一名舞姬突然“啊”的一声叫起来。燕洵斜着眼睛转过头去,目光极尽冰冷。那名舞姬怯怯地缩着脖子,深深地垂下头,再也不敢抬头看他。

“陛下,您是不是受了风寒?属下这就叫传御医。”

“不必。”燕洵的声音带着几丝疲倦,可是仍是他一贯的样子,冷清清的,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倒酒。”他淡淡地吩咐道。

另外一名离得稍远的舞姬紧张地抬起头,声音几乎都在颤抖,却仍鼓起勇气轻声说道:“皇上受了风寒,还……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燕洵微微侧过头来,眼神很是玩味地看着她,眸中带着几分寒意。

跪在地上的舞姬害怕地对她猛使眼色,生怕她的大胆会连累到自己。

那名舞姬被他盯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皇上,喝……喝酒伤身的。”

——“喝酒伤身的,而且也误事,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借酒消愁。”

一串清脆的声音突然回荡在脑海里,燕洵微微一愣,思绪一时间飘了好远好远,沿着时光回溯上去,看到了江水那一头洁白的浪花。他想了想,竟然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你去沏茶来。”

舞姬今年不过十六七岁,开心地连忙点头,蜜色的纤腰露在外面,像是一尾皮肤柔软光滑的小鱼,转身就跑去了茶水间。

大殿上再一次沉寂下来,燕洵对着阿精淡淡说道:“你先下去吧。”

阿精微微踟蹰,轻声道:“陛下真的不用叫御医过来看看吗?”

“不用。”燕洵静静地摇了摇头,神色很是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阿精的眼睛轻轻瞟过桌面上那封书信,几个字跃入眼帘,他微微一惊,连忙弯下腰,轻声道:“陛下早点休息。”

再没有声音传来,阿精转过身去,抬脚走在空旷冷寂的大殿上,两旁的纱帐轻轻飘动,黑色的柱子上雕刻着五彩的祥瑞飞鸟,飞鸟的背上坐着两名女子,一人衣衫飘飘,大腹便便,显然是怀有身孕,另一人手持战斧,眉眼凌厉,竟是燕北的双神。

“皇上,喝点茶吧,呀!”身后突然传来少女的惊呼声,隐约带着几丝哭腔,“奴婢该死,把信弄湿了,奴婢该死。”

“没事,”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拿去扔了吧。”

……

住进了诸葛玥于贤阳的别院……监视不得,吃了大亏……阿精默想着那几个偶然瞄到的字,森冷的味道从遥远的贤阳传来,一路飘进了燕北的朔方宫里。

沉重的殿门被内侍拉开,他缓缓走出去,夜色清冷安静,燕北的百姓们今年已经失去了欢度佳节的心情,战争、赋税、徭役、死亡、鲜血,几乎弥漫了整座高原,乌先生和秀丽将军的离去,更是让这个铁血的政权显得更加冰冷。死亡麻痹了人们的神经,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并将曾经的那些期许和念头,深深地压抑下去。

阿精一直走到九重宫门外,才拿到自己的佩剑。

门前的地面有些血腥,几具尸体随意倒在一角宫门的侧方,身上满是枪痕,被乱枪捅了个稀巴烂。

皇宫侍卫们正在将另外两具尸首抬上小车,对赶车的侍卫说道:“赶快拉走,待会儿天亮了大臣们就都来请安了。”

“怎么回事?”阿精问道。

“是大同的余孽。”一名出身于大同的士兵毫不避讳地说道,“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拨了,庄大人死后他们就越发猖獗了,明刀明枪的也敢往里冲。”

阿精缓缓皱起眉来,想必不是猖獗,而是一种绝望的自杀吧。大同有资历的首领已被陛下杀了个精光,几百年的老牌组织,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够真正将他们消灭,没想到竟然终结在自己的发源地了。

“小心防范着。”

“将军放心吧。”

一名侍卫笑着说道:“我们当年可是楚大人亲自调教的,有我们哥儿几个在,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