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店内没什么姑娘,全是一帮糙老爷们,宛遥坐在上座,每每落盅后,她会沉思片刻然后轻声轻气的开口。赢多输少,鲜有败绩,着实惹人注意。

可若有几个想凑上前细看时,又会被她身边高挑英武的少年冷厉地瞪回去。

余飞等人在后面不断瞎起哄。

起初还赌得顺风顺水,后来却不知为何,开始连着不停的输。原本手边还是堆得小山般高的银钱,逐渐划得越来越矮。

瞧着又输了一把。

宛遥皱紧眉,过意不去地同项桓道歉:“对不起啊。”输了好多。

他不在乎地坐在旁边,说没关系,“出来玩嘛,又不是靠这个挣钱,你随便赌,我这儿还有。”

言罢,再掏出一把钱将筹码添齐,又是高高地叠成一座山。

无论如何,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宛遥深吸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再战。

新的一轮开局,庄家继续摇盅,赌桌一圈的人便屏气凝神,他手腕晃得飞快,大长袍的袖子便滑了半截在肘间,露出的胳膊肌肤黝黑,还有几条明显的划痕。

宛遥终于将注意力从骰子声中转移,便很轻易的留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她把视线抬过去,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这位赌坊的庄家也不例外,相互不熟识的,不过就是仅凭着面具的样式辨认对方而已。

换而言之,倘若面具下的本尊偷梁换柱,根本不会有谁发觉……

难道这个庄家,被人掉包了?

然而场面如此混乱,她根本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换掉的。

此局宛遥并未下注,项桓头一转过来,刚要问,见她神色不对,话到嘴边不自觉的打住,只凑到耳边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宛遥跟着偏了偏头,“你看摇色子的那位,身形瘦削,肤色偏黑,胳膊上还有伤。我记得之前和人赌腰刀的时候,他的手还不是这样的……”

拿不准这是不是出老千。

项桓便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那庄家刚好停手,目光也不经意地撇过来,做贼总是心虚,一看他二人交头接耳的说话,对象仿佛还是自己,不由就开始无故紧张。

赌桌上的另一个下家与他不约而同的对视。

宛遥正迟疑地抬眸,眼光一交汇,对方先露了怯,收起一堆金银拔腿就跑!

“跑什么!”

项桓是属疯狗的,但凡见着目之所及有快速移动之物,便忍不住手痒想抓来看看。

原本他还未觉出哪里不妥,那两人一动,直接本能反应,跳上桌追过去。

“项桓——”

桌子旋即翻倒,筹码、银钱和玉石铺得一地皆是,瞧热闹的一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立时蜂拥而上,把满场堵得水泄不通。

宇文钧和余飞未能突围,反倒是宛遥走得快,幸免于难。

一上街,来来往往全是五花八门的面具,有半刻让她眼花缭乱,她呆了下,凭着直觉朝前跑。

项桓的身影她是熟悉的,不多时竟叫宛遥找到了。

实在是因为这庙会不同寻常的风俗,连他逮人的速度也缓了不少,未免这泥鳅再钻进人群,项桓随手抄起路边摊上的核桃,砸了对方脚踝一个正着。

到底不是习武之人,那庄家迎面摔了个狗吃屎。

“你跑啊。”他在后面慢条斯理地抛着一颗核桃,又接住,眸中似笑非笑,像是捕捉到什么新鲜的猎物,“再跑一个试试?”

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项桓身形一顿,不远处的宛遥已经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扶着他的胳膊歇了口气,再瞧一眼面前一瘸一拐的人。

“怎么样?”

项桓鼻息里发出意味不明地冷笑,掌心微微用劲,咯噔咯噔地直响。

正愁没人活动筋骨,他把捏碎了的核桃塞到宛遥手里,跃跃欲试。

“吃着,看我揍他。”

“诶……”她轻声吱了下,是想劝的,但瞧出项桓那副颇有兴致的表情,也不禁笑起来,捧着核桃提醒。

“下手别太重了。”

“我知道。”

他对于打架从来都乐此不疲,那赌徒眼看是落了单,先前与之配合的同伙也不晓得跑去了哪儿。

项桓周身搜了一把没找到,于是伸手揪着他衣襟把人拽近跟前,“跟我出老千,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你们还有一个人呢?钱是不是在他身上?说。”

来者凶神恶煞,对方抖如筛糠,“我不是……我没有……我……”

“我我我,我什么?问你人在哪儿!”

叫他这么一吼,赌徒更加语不成句,到最后干脆掉头打算挣开。

项桓还没见过落在他手上敢这么不要命的,胳膊轻轻一用力直将人摞倒在地,正挽袖子抡拳要揍。

然而他尚未打下去,那人忽而一阵闷哼,侧头呕出一大口血。

宛遥登时一怔,立马摘下面具,这回连项桓也跟着有些蒙,收手直起身来。

“你!……”她秀眉拧成一团惊怒不定的结,深深看向他。

一见这眼神,项桓也是冤枉得不行,急忙解释,“我没有!就推了一下!”

压根还没打呢,谁知道他纸糊一样!

宛遥不知这些拳脚功夫的深浅,也拿不准他所谓的一推能有多大力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之际,那地上的赌徒却趁机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张望。

沿途一地都是血迹。

“看他这个样子,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伤。”

宛遥拉了拉他,“我们跟过去看看吧,可不要出事了。”

无缘故让人碰瓷,项桓心里头甚是不愿,原本想甩开的,转念一想,又觉得算了……谁让是自己先动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