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报恩
后来的几日，她听说云儿只是被罚了一个月的银钱，在沈昭月屋子里过的还算可以。可是有一天被人告发，说偷了小姐屋里的首饰，正好卡在老爷来看二小姐的当口，老爷气急，怎么说都要拿着她的身契发落出去。二小姐心善，央求了好久，把云儿打发到外屋做杂活儿才了事。
她原以为，自己一个乡下丫头，根本不值得主母和沈昭月她们注意。可得了云儿这个教训，沈昭玉才明白，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好好的、长长久久地活着，都是对另一群人的折磨。
该好好整顿整顿她这院子了。但这院子里，原有的丫鬟她现在也不敢随便乱用，也只能让她们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沈昭玉身边，除了兰姑之外，再无一个可信得过的人。一连考察了好几天，要么手脚不利索，要么就是瞧不起她这乡下出身的大小姐，令她十分发愁。
这天沈昭玉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乱逛，无意间碰到了一个人影蹲在树底下抓耳挠腮，走近一看原来是沈江廷，便好奇问了问。
“二弟今日没功课吗？”
团在树下的人抬头，见到是她，不耐烦地说：“要你管。”
沈昭玉看见他脚底下的弹弓，又看了看满地的树叶，猜到了个大概：原来是为打不着果子发愁。
她捡起地上的弹弓，挪了挪位置，只听“咻”的一下，几个枣子落下，掷地有声。
沈江廷先是看了眼枣子，喜不自胜。又看了下沈昭玉，昂起头调整到那副爱理不理的嘴脸，眼睛却露出羡慕的神色，“你这打果子的功夫还不赖。”
她得意地看着沈江廷，丝毫不在意面前这个小男孩儿拽里拽气的样子，客气地说道：“一般一般。”放下弹弓便假装要走。刚迈出了左步，便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
“慢着！”
她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故意问道：“二弟还有什么事吗？这会儿我还要去学规矩呢。”
“那什么，你把你刚刚怎么打果子的秘诀教给我，我教你规矩，我规矩比你学的好多了！”沈江廷全身扭捏，眼神极不自然，脸上的红晕都红到了耳根。
“秘诀？这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轻易可不传给外人。再说了，婆子教规矩教得挺好的，就不麻烦二弟了。”沈昭玉二度想要溜之大吉，又被他叫住了。
“什么外人？我可是你弟弟！”他一溜烟儿地跑到沈昭玉面前，气呼呼地说道：“这样吧，你要是教会了我打果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办到，怎么样？”
“当真？”
“千真万确！”
“二弟可说话算话，学会了可要替我办一件事儿的。”她抬手摸了下沈江廷的头，小男孩儿此时还未长开，身量也不过碰到她的肩膀。沈江廷看她笑得眉眼弯弯，感觉好像不似刚来时那般惹人嫌。
他僵硬地把头别了过去，拿过小厮手里的弹弓，跑到他刚刚蹲下来的地方，大声呵道：“你教是不教了！”
“二弟，你那个位置，铆足了劲儿也打不下一个枣子的。”
“不可能！我才不相信呢！这位置我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怎么会打不着枣子？”他嘴上说不信，却眼巴巴地等着沈昭玉给他指点一二。
只见沈昭玉不慌不急地坐在树下的石墩上，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起来：“这打果子，最要紧的就是要把位置选好，位置选好也就能事倍功半。你那个位置，看上去一圈全都是枣子，可是位置太高，你的劲儿又太小，又怎么能打下枣子呢？”
“底下没什么枣子，打了也是白打。”沈江廷往树上瞅
了瞅，又顺着看看位置低一点的枝桠，泄气地说。
沈昭玉叹了口气，心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高处的枣子是好，你这劲儿又使不上来能怪谁？“树上面的枣子是大一些，但是这枝桠上面的枣子也不赖的。你看，那片枣子不也长得圆圆滚滚的？”
沈江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青红的枣子安安分分地趴在树枝上，又大又圆，果然没错。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回头看见她在看自己，又换作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沈昭玉将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都是一个母亲出来的，怎么和沈昭月完全不一样呢，她心想。不过，她可记着当初在大堂里这个二弟是怎么取笑她的。
“还有，除了位置之外，你这姿势也要改改。”就借着今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治一治他。
她走到沈江廷面前，一把拿走了手中跃跃欲试的弹弓，“姿势要稳，最好是从基本功抓起。要不二弟，你先蹲个马步？”
沈江廷有些迟疑，身子却不自觉地挪动了起来，“你可别诓我。”说完便像模像样地在她面前扎了个马步。
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底盘不稳，重心捉不住，腿抖得像个筛子似的，摇摇晃晃的一碰就倒。哪像她隔壁住的大毛，身板儿壮实得像一头牛，蹲上一个时辰都不成问题。
不过她也不好在小厮丫鬟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便强忍着笑意，“二弟，你这马步，还需再练练。”
沈江廷一听这话还了得，从小到大，除了做学问，其他吹拉弹唱、饮酒作乐样样都是不逊于人的，哪儿能受得了这份屈辱？他结结巴巴地掩饰说：“我…我今日打果子用了些力气，午饭又…又没吃些东西，所以…所以才…”没等他解释完，一个丫鬟领着门口的小厮走了过来。“大小姐，门口有一个姑娘说要找你。”
姑娘？自从来上京之后，除了沈昭月，还真没什么姑娘来找过她。她让小厮将那姑娘带至自己的院子，吩咐说片刻便回去。
沈昭玉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那二弟你要不先去歇息歇息，吃些东西缓缓，你这体魄，肯定是没问题的。”
待沈江廷走远，她便叫上了兰姑一起回了院子。
“姑娘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一进门，眼前便出现一个人影，干净利落地跪倒在她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沈昭玉一头雾水，□□怎么又有人来跪她的？自打她回府之后，不仅她自己跪，她妹妹，沈江廷，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全都跪了一个遍，看得她脑袋生疼，大户人家不好当呀。
“先起来吧，大早上的看着就疼。”兰姑伸手将那姑娘扶了起来，这才看清她的面容。
“咦，你不是那天？”这是那天在街上就下来的那个姑娘，不过这样的故事，父亲可不会喜欢，话说一半，她便自觉打住了。
沈昭玉将她带至内屋，放了几个丫鬟在门口守着，细细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