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远远的月光

那天晚上韩深劝了他好一阵,说什么他机会大得很,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德国的日子这么无聊,有哪个耐得住寂寞的,只要他殷勤点儿,小姑娘过不了半年就得倒戈……

谢天桦喝掉半打啤酒,什么也听不进。他可不希望她因为寂寞才跟他在一起。可是她会爱上他吗?看起来,和那个人那么要好……

那晚他睡不着,望着窗外一弯残月,呆呆地想了很久。从没有这样喜欢一个女孩,这滋味原来还是这样苦涩的。如果陶西萌和沈翼成在一起了,他该怎么办呢。他这刚刚萌芽的爱情,是不是就只能变作远远的月光,寂寞寥落地,守候着她和别人的快乐了呢……

毕业论文选题未定,谢天桦的新学期其实十分自由。于是他接了个去意大利的旅行团,又和韩深一起报考了cfa(注册金融分析师)。

对他来说,读书是个集中精神的好办法。

整整两个星期,谢天桦就一直埋头在厚厚的英文资料里。他的英语没德语好,刚开始颇有些吃力,只怕看不完赶不及六月初的考试。其间他除了帮舒茄练过一次车,连韩深也没见过。打电话给他,这家伙支支吾吾的。

这天谢天桦又陪舒茄练车,一问,才知道韩深在学生公寓认识了些新来的女生,成天扑克麻将不亦乐乎,怕是没工夫准备考试了。

“……还真是逍遥啊。”谢天桦无可奈何地笑。刚想打电话过去调侃两句,却听舒茄说:“对了,那小嫩草,还挺用功的,隔三差五去我那儿画画呢。”

正是红灯,舒茄把车慢慢地停在了路灯下。夜色里的街道安静昏沉,可是那一瞬间,谢天桦隐约听见什么声音,仿佛某处的河水在轻轻流动了。不由自主地问:“她去你的画室?”

“对,她家里不是铺了地毯吗,用颜料什么都不方便……”

谢天桦沉默片刻,说:“哦,那挺好啊。”

舒茄朝他看了一眼。绿灯了,正是个“坡起”,她一直练不好,这回果然又熄了火。后面有车滴了一声,她手忙脚乱地重新发动车子,嘴里却在问:“……我有她的手机号,要不要?”

谢天桦低头,只说:“离合松太快了,下次记得要慢一点。”

舒茄又看了他一眼,追问:“你……不打算追她了?”

韩深在手机那头“喂”了一声,谢天桦便跟他说话,装作没听见这问题。

打算?他不知道。也许就这样不见她,不去想她,就真的会忘记了呢。既然心动是一件会突如其来的事情,也许它也会突然消失?

第二天去大学拿上学期的论文分数,谢天桦才发现街景变了,春天的花树已是绿荫丛丛。从教授那儿出来,他拐去大学食堂吃中饭。刚刚端了满满的餐盘挤出人群,就听见一片嘈杂中有人喊他名字:“天桦!这边!”

抬头一看,隔着人头攒动的几排桌椅,韩深正大喇喇朝他挥手呢。他旁边还坐着人,谢天桦瞥见的刹那,心跳直漏了半拍——是陶西萌?

连马可也在,精神抖擞一点不像失恋的样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国女生,四人嘻嘻哈哈打招呼,给他挪出位子来。谢天桦坐到韩深旁边,就被他用力拍一下肩膀:“嘿,咱们的大导游出现了!哪儿日光浴去了,晒这么黑?”

陶西萌坐斜对面,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又低下头去。快一个月没见,她的小脸似乎圆了点,可是更显得明媚可爱,正抬头朝马可笑:“哎,你干嘛?”

马可把一碟子小土豆往她盘子里放,中文句子居然说得意外的工整:“刚才你不是说喜欢吃土豆吗?我帮你多拿了一份。”

陶西萌笑出来:“我说的是不喜欢,你听错啦。这小土豆能吃么?”她歪歪头,倒像很好奇的样子,拿叉子戳戳它们。

旁边的女生叫:“就是,看起来好没有食欲,是熟的吗?西西你在哪里买的鱼排,我怎么没看见?”韩深说:“你都买了两块猪排,还要吃鱼排,你是天蓬元帅下凡哪?”那女生就伸手掐他:“又说我,韩深你这猪头!”